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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風,漫天蓋地的襲著這片一望無際的數畝農地。
  這是一九九○年七月的中國大陸、河南省。
  一條黃土路劃開了農田,要不是路旁的樹蔭,這麼毒的太陽可能會把路面烤焦一層。順著黃土路直行沒多久,你可以看到條雙叉路口,別走左邊那叉路,因為我們的故事不在那裡,往右邊吧!再向前的景致與來時沒什麼差別,偶爾你會看見一家三口坐在牛車上,妻子手裡還抱著囝囝,丈夫持鞭,有意無意的輕打著牛背前進,他們可能還會無意的望你一下,眼中迅速閃過驚異的眼神,歡迎你這外地客的到訪。言歸正傳,我們的故事就是從這兒開始的。
  一輛箱型車有點力不從心的駛在這條黃土路上,凡經過者,可想而知的盡是塵漫一片,司機是個大陸人,旁邊坐的卻是位遠從香港來的中年男子,經濟的改革開放,滋潤了這片枯乾黃色大地,車上收音機響得透徹,司機隨著歌曲而哼哼唱唱,中年男子的眼神卻游移在窗外,蒐集著他所能記憶過往生命中的片段。
  「同志,前頭有叉路,您打算往哪兒走?」
  「嗯....」中年男子思考了一下,又向窗外看了看,用著不太確定的口氣,「往右走吧!」
  「同志,您走這條路,前頭也無村也沒啥名勝好瞧的,怎會走這兒?是不是您記錯了?要不咱們回頭改左邊那條?」
  「不必了,應該是這條沒錯」中年男子的語氣中似乎帶了點肯定。
  二人對話之後又是一片的沈寂,只留收音機兀自的唱著流行歌曲。
  約莫十分鐘的光景,在這片單調的農田景色中出現了一顆頂天大樹,大樹的周圍有些殘磚瓦,依稀可以看出是這裡曾經有人煙。或許是風大的關係吧,使得風吹過大樹時發出的聲響,仿佛是千萬片樹葉相擊,歡迎著這外地中年男子的到來。
  「好了,就在這裡停車吧!」中年男子的聲音隱約透露著激動。
  中年男子迫不急待的下車,開了後車門,取下掘土工具,往著大樹方向而來。
  「你在車上等我就好了。」他對著已經下車的司機說著。
  「哦?!那同志要是需要幫忙的時候,再吆喝一聲,我馬上過去!」
 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。


  『十年生死兩茫茫』,硯之千想萬想也沒想到,當他再度踏上這片土地時,居然會是他年逾半百的當口,三十年了,整整三十年,硯之魂瑩夢牽的地方竟成了他眼前這付頹廢樣,時間摧毀了一切,人事全非,就連景物也不復當日。
  「去年今日此門中,人面桃花相映紅,人面不知何處去,桃花依舊笑春風。」硯之獨自的唱吟著,是啊,望著這片廢墟,令他牽念心中的「人面」何去?硯之鬆開手上的工具,隨手揀起塊破磚,凝視片刻,淚卻無意湧了出來,口中「皓章、皓章」的念著,然後如灘軟泥般的跪在地上。
  皓章,這個從小和硯之一同玩蟈蟈、黏知了;長大後一塊唸書,一塊兒談未來、論夢想的名字,此時,此時在硯之的記憶中,殘存的,似乎只剩個名字和那模糊的身影,外加些許片段的年少回憶,硯之也曾奮力地企圖保存與皓章的點滴,只嘆歲月不饒,毫不留情地一絲一絲剝去他腦中如曇花般的青春。但,硯之記得的,是與皓章如身體和影子般的關係,當時,村人都知道他倆的好,如兄弟,比親兄弟還親的兄弟。
  只不過,那只是村人的表面認知罷了。
  那年,他倆二十歲,在現代人眼中是那種尚未看清世界的輕狂年華,家人卻已到處替倆人覓其姻緣。一夜,兩人秉燭煮酒談心論詩書,不久,酒過三巡便略顯酩酊,矇矓之際,硯之只記得皓章一聲不吭地摟住自己不放,口中嘟噥說著硯之聽不清楚的話,然後皓章便將雙唇貼在皓章微醺的臉頰上,剎時硯章彷若雷殛般地清醒了過來,推開皓章,奪門而出,身後隱約地傳來皓章的吼聲:「... 硯之 ...... 不要走... 硯之... 我真的喜歡你..... 硯之 .... 硯之 ...... 我.... 。」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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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monkeyagogo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(0) 人氣(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