深夜時分,慘遭屠殺的禁城內瀰慢著一片殘留的淒厲之氣。皎潔月影投射在血跡宮牆上,更是憑添鬼氣。
  雖然皇帝遭弒,朝中文武為避免引發內亂而謊稱龍體微恙不便早朝,同時皇帝寢宮戒備森嚴,派駐的兵士簡直是裡三層、外三層,把整個寢宮把守得半根針都插不進去,但值勤回來的兵士都覺奇怪的是:除了宮女太監按時送膳及太醫早晚進寢宮「問診」之外,寢宮內居然沒聽到半句聲響?! 守衛宮中的禁軍都不禁懷疑其中必定有假,再加上夜晚守衛時那種氣氛陰森到令人背脊發冷的感覺,更讓這群才剛駐守的兵士們覺得內情並不單純。
  張德全一雙賊溜的眼睛不斷來回尋視。
  這是他第四次夜晚值勤,在他之前,已經聽說禁宮侍衛換過好幾批了,其中原因大都是這些侍衛在夜晚站崗時撞鬼,被嚇得魂裂魄散,無法再繼續執勤。張德全此時雖然擔心他自己會不會也像那些人一樣撞鬼,不過周圍有那麼多同伴在,倒是令他變得不那麼的害怕,況且前幾晚也都沒什麼事發生,今晚也應該如此吧。
  張德全搖了搖旁邊已經睡到歪了身子的李忠道,覺得這傢伙真是個搞不清楚的糊塗蛋,撞鬼的傳聞在同伴間傳得如火如荼,搞得大家神經緊張之際,他居然還可以睡成這付德性。
  「喂!醒醒!」
  「嗯~哦~發生什麼事啊?!」李忠道揉揉眼睛。
  「別睡啦!被長官看到就不好嚕~」張德全好心的提醒。
  「哦~好啦,我儘量就是~」李忠道眨了眨眼說。
  就在李忠道話一說完的時候,張德全感覺到一陣夾雜異香的冷風迎面吹過,不禁令他打了個哆嗦。
  「喂!你有沒有感覺到什麼?!」張德全的口氣裡有些不安。
  「呃?!沒啊!一陣風而已!」李忠道又眨了眼睛。
  「你沒聞到有股清洌的香氣嗎?!」
  李忠道眨眼努力的用鼻子嗅。「沒有啊!你發什麼神經?!」
  張德全沒好氣的看著李忠道,他深覺得這個人真是遲頓到極點,然後又怪,一雙大眼在說每句話之前一定得先眨個幾下,好像沒眨眼就說不出話來的樣子。
  「怎會沒有!我明明就有聞到!不然你沒有覺得剛剛那陣風刮得很邪門嗎?」

  寢宮外的張德全還在跟李忠道細究怪風,黑衣蒙面人已經踏進寢宮內。
  這座富麗堂皇的寢宮,僅留數盞小燭靜靜的燃著,燭光明滅搖曳,隱約映出這座宮殿的細緻佈置,黑衣人無聲走近垂著布幔的床邊,觀望了一陣,又掀開布幔,看了看空無一人的床,然後用手沿著床四周的九龍團紋試探性摸著,只見黑衣人停住腳步,輕輕按下當中一塊九龍團紋,整個床板瞬間下陷,露出一條秘道。
  黑衣人順著秘道階梯摸黑而下,當他走到地底時,火把仿彿觸動機關燃起熊熊火焰,才讓黑衣人看清楚眼前的景象。
  這是一條細長的通道,前方約莫十步距離即是一個轉彎,通道的牆壁是由一種叫「悔天石」砌成,此種石質特性強度似鐵,神奇之處是必須以火燒熔方能切割,出產地並不是在中原,而是遙遠的西域。黑衣人謹慎的沿著通道而行,一路上並沒有出現任何他原先預料中的機關陷阱,但是「山雨欲來風滿樓」,他絕對相信這只是暴風雨前的寧靜。折過數個彎之後,黑衣人發現在已走到通道盡頭,而在盡頭處只看到有光線落在地上,隱約還可以聽到風的聲音。
  黑衣人甫出通道,迎接他的竟是一幅山間美景,萬里無雲的夜空,一輪明月伴著萬點繁星,月光灑落山間松林,蜿蜒山徑,微風輕徐,牽引地上松影晃動,還有不知從何方傳來的潺潺水聲。
  不過黑衣人依舊不敢絲毫大意,他步步為營的走著,仔細看著四周的變化,甚至他能聽見自己緩緩落在地上的腳步聲,左腳、右腳、左腳、右腳、左腳……
  忽然「嘟!」的一聲,黑衣人前後左右四方的地上突然竄出人首蛇身的怪物,不約而同攻來,只見黑衣人腳板輕擊地面,身子隨即旋轉而起,連續四道掌氣奔向怪蛇,只見四隻怪蛇先後一聲淒厲,身子如同雪花般爆開。
  山間美景已全然不見,黑衣人所看到的,是無數的魑魅魍魎、妖邪鬼怪橫衝直撞的在空中飛來飛去,聽到的是無數淒厲叫聲與驚人嘶吼聲外加天邊暴雷聲響,而此時前方正出現一道巨大的慘綠色氣體急速而來,黑衣人微運內力,一道亮白色氣體自掌間發出,轟散那道氣功的同時,滿天的魑魅魍魎瞬時攻向黑衣人,此時黑衣人突然向前快跑,沒個幾步騰空飛起,發出無數掌氣擊碎妖邪,就在此時背上寶劍亦適時出鞘,有如靈性一般的週旋在黑衣人的四週,砍殺更多的怪物,一時之間掌氣、劍影、伴隨著嚇人的哀嚎聲,遍佈在山徑之上。
  黑衣人深覺如此作法只會耗盡自己的功力,於是他迅速收掌,閉目並口中唸唸有辭,雙臂緩緩攤開,以順時鐘方向劃圓,就在此時寶劍入鞘,只見黑衣人雙掌產生幽幽的藍光,像磁鐵似的把攻擊他的無數怪物聚集在離自己雙掌只有一吋的前方,黑衣人緩緩落地,而怪物卻越集越多,變成了二顆超大的球體,黑衣人一著地,馬上睜眼大喊一聲「欶!」,二顆球體轟然一聲,化成無數的藍色小光點,黑衣人再度踏空而起,藍色小光點卻向黑衣人靠攏,形成一個球體,將黑衣人裹覆其中。球體迅速帶著黑衣人向前疾行,一路上無數的鬼怪只要一接觸球體便馬上消融於無形。黑衣人此時仔細觀察四周,發現這是一個以虛掩實、以實化虛、虛實相掩的術陣,陣勢中利用了大量的術法創造出虛幻聲光及惡影,意圖造成闖陣者精神上的錯亂及心理上的恐慌,在武學修為上若為沒一定程度的定性,想必將在陣中功體潰散。
  此時球體仍舊帶著黑衣人飛行,四周空中除了原先的魑魅魍魎,更加入了許多的刀劍與一道道的慘綠色氣體,就在黑衣人苦思如何破陣的同時,一道強大的氣體直撲而來,黑衣人發覺不妙,迅速心念一動,靈巧閃過那道氣體,但卻忽略了氣體背後是接著一個更龐大的紅首獠牙夜叉,球體與夜叉瞬時相撞,不但無法將夜叉順利融化,反倒是藍色光芒的球體剎那四處潰散,黑衣人也被巨大的作用力反彈數丈,就在翻轉落地的同時,數道飛箭與氣體竄至,一個閃躲不及,黑衣人雙臂頓時皮開肉綻!
  黑衣人此時忍住痛覺,迅速收攝心神,運轉功力,身子原地打轉,隨即散出數十道白色光芒,光芒逐漸覆蓋住黑衣人的身影,「嗖!」的一聲變成一顆巨大的光球,光球失速轉動,又是轟然一聲,分解成無數白色光點急馳而行,穿透無數迎面而來的凌厲攻擊,一時之間,只聽見哀鴻遍野,光點閃動處妖邪皆靡,不久即見方才的紅首獠牙夜叉,光點再次集結成為光球,疾速奔向夜叉,夜叉亦不示弱的舉起大刀,猛力一揮,宏大的氣流自刀峰迸出,光球與氣流相觸,一時地動山搖煙塵漫漫。光球雖被氣流劃成無數光點,但未因此退縮仍舊奔向前,夜叉大刀脫手,只見大刀旋轉得彷若風扇,擋住迎面而來的細小光點,夜叉運起全身功力使大刀的旋轉速度加快,怎奈光點似乎無窮無盡,夜叉準備收刀變換招式的剎那,無數光點已搶先一步,穿透夜叉龐大的身軀!
  剎時夜叉爆出一道低沈而有力的嘶吼聲,四周圍的驚人景象隨著夜叉的氣化而消失。
  又是方才的山間美景。
  但前方多了個亭子。
  光點迅速收攏,又是一道閃光,黑衣人昂然而立。
  黑衣人徐徐而行,步伐間少了之前的謹慎,多了份悠閒與自滿。
  步至亭下,拿起置於石桌之上的「玄武密典」,並仔細的翻閱當中內容確認是為原稿無誤後,隨即收進胸口密袋。至此事情大功告成,正打算離去,想起什麼又回過身來,看著置於劍座上的「十方靈動」,嗤之以鼻的說了句「廢鐵!」隨即微聚掌氣,一轉手,白色光芒自掌心發出,「十方靈動」應聲而斷!

  黑衣人再次回到秘道入口,也就是皇帝寢宮。因為想將入口封閉,於是按下原先的開關,可是入口不但沒有封閉,反而一聲巨大的爆炸,將皇帝睡的龍床炸個粉碎!
  突如而來的聲響讓把守在寢宮外的士兵如同炸了窩似的,禁衛司令官立刻帶了數隊人馬衝進寢宮,只見寢宮內一遍狼籍,煙硝味仍舊未散,黑衣人靜靜站在原地。
  「大膽刺客!竟敢夜闖宮闈,行刺聖上!」
  「你們的皇帝已死多時,連首級在哪都不知道,只有你們這群白痴還傻呼呼的守著這座空蕩蕩的寢宮,我看連狗都比你們聰明!」
  「一派胡言!我們明明看見你用炸藥炸死皇上,大膽狂徒!還不引頸受戮!」
  「想抓我?!全部一起上吧,省得我一個一個殺,浪費時間!」
  「好狂的口氣!」

  張德全此時不安的望向寢宮裡去,增援的部隊已到,依張德全的粗略估計,總的人數少說也有五百人,禁衛司令官要他們嚴守每個出口避免刺客逃脫,但怎麼進去一陣子了仍沒有半點聲音?
  而就在此時,守在寢宮外的禁軍全聽到了寢宮內傳來的吟詩聲:
  『桃花影落飛神劍,碧海潮生按玉蕭!』
  只見寢宮窗櫺上映出刺眼的白色光芒,然後便傳出許多人在同時間的慘叫聲,接著是一陣的血肉從窗、從門飛迸而出!
  一陣笑聲,黑衣人已立於寢宮門口,渾身竟未沾絲毫血跡!
  所有禁軍被此番駭人畫面嚇得呆若木雞。
  而晚一步趕到的靖淵見狀隨即凌空而行,靖淵劍隨即出鞘劃出一道劍氣,黑衣人面對突然而來的攻擊,一個迴身,背後寶劍再度飛起,數個翻轉,與劍氣碰個正著,發出巨大金石之聲,再利落的入鞘。
  黑衣人深知靖淵是個難纏的傢伙,況且物已到手,不宜戀戰,便發出數道掌氣攻向靖淵,再迅速踏空而起,躍上宮牆,腳尖借力使力,最後一躍化成一道亮白色氣體消失在空中。
  靖淵望著消失的人影,迅速至寢宮內查探究竟,卻令他不能相信眼前的事實!
  所有禁軍都已被殺,而且手段殘忍至極,每具屍體全身已剩白骨,依照情況來看,黑衣人劍法至為精純。只是令靖淵納悶的是,由方才他趕來途中所聽到的慘叫,是由這些遇害的禁軍在同時間發出,可是,明明只有一個黑衣人,他究竟是如何在那一瞬間,使包圍他的近百名禁軍同時遭受到骨肉分離的痛楚,而發出如此整齊的慘叫聲?!
  靖淵看著滿地都是血肉、白骨的寢宮,心想,除了這些遇害的人知道答案之外,就只有找出這位黑衣人了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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